我當時在學校裡有一萬個機會向米蟲解釋清楚,但我偏偏不,那是因為我怕洩漏風聲。我的朋友也是文少浩的朋友,除了米蟲以外,我不肯定他們在我跟文少浩決裂後仍然站在我這邊。學校裡人多嘴雜,所以我要讓其他人以為我沒有跟米蟲聯絡,更沒有跟他談及約戰的事,他們才會認為我確實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而且沒有通知任何人。

  然而這點是成功的,我最大的失算在於沒有考慮到文少浩會請來張大虎這種人。

  因為米蟲的加入形勢突然逆轉,我們兩個人像戰神般用鐵管敲著一個接一個的流氓們。打到一半我趁機把愣住的陳思蕊拉過來,這次由我當母雞把她守護在我身後,順便讓她崇拜地看著我憑著超人的意志站起來打翻其他人。

  如果情況許可的話我會揍翻了其中一個人落地後,轉頭朝她給出一個瀟灑的飛吻,但想到這可能會引致另一層曖昧的麻煩,我就此想罷。

  並不是米蟲有特別的力量可以幹翻那麼多人,其實他的打架能力跟我差不多──我真的不是有意貶低他,如果進來的人同樣是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小女生的話,我恐怕就要徹徹底底的絕望了。只是因為他的存在令我打起精神來,我們只靠著兩個人就要打其他六個平時已經愛惹事鬥非的流氓就成為了未必的不可能,我們有的是默契。

  米蟲的出現令我靈機一觸。我一邊應付著一邊故意往後退,正好撞到後面一個兩米高的貨架,米蟲發現了我的計劃,故意走到貨架的另一邊,趁著我引到其中四個人來到貨架下,他猛地一推,貨架馬上朝我倒過來。我抓緊時機竄出去,上面的雜物順勢推倒在這四個倒塌鬼身上,一瞬間罵聲四起。

  他們全都被活埋在雜物下,暫時是無法動彈了,有些還被大型的物件砸昏了。我抓住陳思蕊馬上跑開,然後朝身邊的米蟲大吼:「推那麼快幹嘛?如果我躲避不及呢?」

  「你絕對能的,」這傢伙竟然一臉賤笑,朝正摟著陳思蕊的我用曖昧眼神示意著抱得美人歸,「不然你就沒資格當我唐從言的好兄弟。」

  張大虎怎樣也想不到大勢已去,朝文少浩和另一個黃毛流氓大罵:「你們他媽的還在幹什麼?簡直是廢物!還不給老子上?」

  「米蟲!這是我跟李純的恩怨,你現在又鬧哪樣?」文少浩氣瘋了。

  我、米蟲和文少浩原本是三個人一起的,就是說如果我們兩個鬧翻的話,米蟲應該兩邊也不幫,現在他從中插一腳,而且很明顯地偏袒我令文少浩心理有些不平衡。

  米蟲手中一棍子打在那個黃毛頭的右脖子上,黃毛頭還想反擊,被我一踹他的左大腿,我們二人共同給了他小腹一腿,讓他摔在地上看著頭頂滿天暈眩的星星。

  「你所謂的向李純報復就是害陳思蕊遇險嗎?你腦子是不是裝屎?」不得不說,米蟲這番嗆話真的令我身心舒暢啊,從未見過他如此帥氣過。那個黃毛頭還想起來,我跟米蟲各踩他的肚子和頭上。

  「黃金組合……」陳思蕊在後面幽幽地補充了一句,對於我們二人之間通過各種大大小小的大戰約架而培養出來的默契。

  「那邊那個猥褻大叔,你還想看戲嗎?要不要我跟兄弟好好給你揍一頓讓你也爽爽啊?」米蟲見文少浩氣得臉都紅了,把槍頭指向張大虎。

  「你們這些兔崽子,想不到還真有些能耐,之前我是少看你了。」張大虎站起來,盯著我,但眼神不再是戲謔,而是讓人發自心底冒出的寒意,「所以才帶了幾個兄弟來打你,還想不到你自己帶了武器還叫了救兵,不過你們還嫩著呢,讓叔叔教你們真正的打架是怎麼樣的!」

  他如一隻真正的獵豹般向我們撲來,我心裡暗說不妙,我剛才拖延時間就是想把陳思蕊帶出去,結果現在惹上這頭大老虎了,就算我們能嬴他得多花力氣啊。

  我轉頭望去,米蟲的眼神透著決然,我相信我們此時的眼神也一樣。

  文少浩見狀抓住陳思蕊,讓她驚叫了一聲,張大虎大笑:「抓得好!在我還未幹掉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時,別讓她離開半步!我要讓她親眼看著我怎麼捏死這兩隻小螞蟻!」

  我們分神去顧陳思蕊時,已經被這隻老虎用粗壯的雙手分別抓住了我們的衣領,進而緊緊地纏繞著我們的脖子,篐得我們透不過氣,臉色發紫。我猛地掙扎,向後對他又踹又肘擊用鐵管敲他都沒用,他就像一座山般紋風不動,身後的他壯實的胸膛正一呼一吸地起伏,像個得勝的泰山般哈哈大笑。

  我感覺自己的力氣慢慢減少了,視線開始模糊,正是嚴重缺氧的徵兆。我真的完全想不到自己會死在張大虎這種惡霸身上,我也沒空去顧其他人,米蟲的狀態應該跟我一樣。沒想到這個張大虎也有兩把刷子的,難怪能收服羊城那些混子們,有自己的獨門秘披靠著偷騙搶過日子,真是社會中的一顆靠寄生在別人身上的毒瘤,然而我現在就要死在這顆毒瘤手上。

  臨死前是不是真的會出現以往一連串的走馬燈幻覺?我只覺得自己快要陷入昏迷,而且很大機會永遠不會想來。我想起了我媽,我快要去見她了,見到她應該說什麼?抱歉,我沒解開你的謎。

  昏厥之間我聽到很多雜音,好像是陳思蕊淒厲的哭喊聲,還是米蟲……

  忽然,我聽到身後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摔在地上,正臉向下,我看不到後面是什麼情況,只是覺得剛才那股要勒死我的勁兒竟然離奇消失了。我坐在地上,不停撫摸自己的頸部,真他媽痛死了,我不只要操張大虎十八代,要一百代。

  米蟲就在我的旁邊。當那股死神般的力氣消失之後,他跟我一樣摔坐在地上,撫著自己的頸部猛地呼吸和喘息,我們同時地發出極不和諧的咳嗽聲,此起彼落。

  過了一陣子之後我們也發現不對勁,對望了一眼再轉頭,卻發現不知怎的張大虎竟然暈在地上。此時倉庫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躍進我們的視線。

  「你們沒事吧?」穿著一身端正警服的楊哥竟然出現在我們面前,他趕到我們的身邊,馬上打暈了搞不清楚狀況的文少浩,陳思蕊終於真正的脫離危險了。

  在他衝過來扶起我們時,米蟲立刻破口大罵:「你怎麼現在才來?知道我們剛才快要死了嗎?你怎麼不等我們像螞蟻一樣被人掐死了後才來呢?」這番論調我好像剛才也說過。

  「抱歉抱歉,警局跟這裡還是有距離的,我通知其他同事趕來也要時間啊。」楊英雲朝我們鞠躬,然後趕忙轉身過去想把張大虎抓回去。

  他蹲在地上朝昏迷的張大虎用力踹了幾下,看起來想踢醒他,但這明顯是出自私刑啊,但我們也沒有說話。之後他觀察了一會兒躺在地上的人,倏地臉色一變,把一根手指湊在張大虎的鼻子下,顯然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我們瞪大了眼睛,同樣不敢置信。

  張大虎,居然死了?

  很快,楊哥叫人來收拾好張大虎的屍體,還有抓了文少浩和另外六個人,我、米蟲和陳思蕊則也跟去警署協助調查。

  我們也表現得一臉凝重,完全搞不懂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張大虎突然猝死了?真的是突如其來的心臟病發?那也太巧合了。

  剛才楊哥一直說太奇怪了,他說剛才觀察到張大虎的左手手背有一個黑色的標誌,那是一個類似花朵的圖案,因為形狀不像是平時見到的花所以他多看了幾眼。花瓣外面正好有八根長滿了刺頭的荊棘不規則地向外擴張著,並纏繞著花芯,他頓時產生了幻覺,那好像開啟了一道古老的暗黑之門,它的目的是吸取人類的靈魂當它的奴隸。

  我們紛紛取笑楊哥的描述太誇張了,可能那只是張大虎的紋身呢,雖然作為一個混子頭目紋一朵詭異的花在自己的手背上顯得多格格不入。他尷尬地說他當時真覺得這個圖案正魅惑著他的心智,讓他的視線不能離開分毫,直到我們在旁邊喚醒了他。

  雖然打著哈哈,但我的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因為這朵怪花圖案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且我老是覺得這朵花好像在哪裡見過……」想不到楊哥也有同我一樣的想法,但他抓破了頭皮還是記不起來,「在哪裡看過呢?」

  我們帶著一臉疑惑到了東區警署,楊哥說他會徹底調查清楚張大虎的死因,絕對不會把他的死怪我們頭上,事實證明人真不是我們殺的,誰想到他會突然猝死?這種事情的發生機率也是有一大堆案例可尋,很多人突然猝死而不知原因,法醫也沒辦法憑屍體就能推斷出他怎麼死的,就是突然死了,他的生前是不是遇到什麼事而讓他猝死呢?那不是科學能推測出的範疇。

  我們一同說出了當時倉庫的情況,我們是如何跟張大虎的人打鬥,他們很快就放了我們,只有文少浩有涉嫌參與綁架的嫌疑所以被扣留了,但那已不關我們的事了。

  臨走的時候,陳思蕊覺得累了所以先走,剩下我跟米蟲靜靜地走廊踱步。

  「你不覺得事情很奇怪嗎?」米蟲問。

  「什麼奇怪?」

  「張大虎的死。」

  「他就是死了,初步估計是心臟病發,那又怎麼樣?」我說。

  「正常人會在這種情況下猝死嗎?」

  「有什麼理由?那只是巧合而已,可能他有隱性心臟病而他自己不知道呢。就算再不可思議的事情,面對了它遇上了它,我們除了接受,接受這些難以理解、超出估計的事情,那我們還能做什麼?」我淡淡地說,停下腳步,在警署門外沒忍著,直接抽了根煙。

  「是這樣沒錯啦……」米蟲有些納悶。

  我們沉默下來,我思考著從剛才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來龍去脈,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現在的天色已經入黑了,夜幕降臨。如果現在發生的事僅僅是開始,在未來等待著我們的還有什麼?

  「李純!李純!」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警署裡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

  我轉過頭,正好看到楊哥急匆匆地奔出來的身影,跑到我們的面前喘息。

  「還好你們未離開,我正想告訴你們一些重要的事。」

  「是什麼事?」我疑惑地問,踩熄了煙頭。

  他掏出了一張照片,正正是張大虎的左手手掌外的花圖案大特寫,那八根荊棘包裹著的花朵正猙獰又狂野地盛放,散發出它誘人鮮艷的味道。

  在倉庫時沒看清楚,怎麼覺得它比起之前變得更美麗更鮮紅呢?好像已經榨乾了主人的血般飽滿。

  「我終於記起在哪裡看過這一朵花了,」楊哥心急地喊,「我剛入職時碰到了一件女性上吊自殺案,當時你媽媽屍體上的手掌正是刻著這朵花,一模一樣的黑色花和八根荊棘,它相比起六年前的模樣是一樣的,完全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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