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跑到酒吧裡,在一片妖治的燈光和魅惑身影交錯中,我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在我腦海裡已經浮現了千萬個最壞的打算。

  「湯姆!」我大叫著走到吧台,湯姆的目光盯著我,然後用下巴向一個方向抬了抬。我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去。

  「約瑟!」最終我在一個包廂發現了他,他整個人軟軟地癱在一張沙發上,在他身邊坐著兩三個穿著性感的妙齡女郎。在看到我後,對我展開嫵媚誘惑的眼神挑逗,我沒有管她們,我的眼中只有臉變得紅通通、瞇著眼的約瑟。我馬上衝上前把他的身體板過來,讓我好好盯著他。

  「你怎麼喝得那麼醉?跟女友鬧翻了?」我有些驚訝地扶著他的肩膀。在我印象中,約瑟不是個經常到酒吧的人。自從有了女朋友後他更被立令今後不再到酒吧消遣(即使只是單純的喝酒也好),即使是偶爾被我扯過來,他也會擔驚受怕地四處張望,害怕現場有她女友的「線人」見到他,而且還裝得一臉嚴肅地教訓我喝酒的禍害,簡直跟他中學的時候的模樣是天和地的分別。以前的他經常在我面前嘻皮笑臉,我們哥兒們最愛就是在這個酒吧內打滾,打架、泡妞、賭博、甚至沾上一些犯法的事我們無一不作。導致當他有了女友後開始修心養性,我就變得無聊起來。雖然說我以前確實是有很多朋友,但大多是只見一兩次的酒肉朋友,我一起聚頭只會吃喝玩樂,什麼交心說出來只會被嘲笑。令我有點疑惑,其實我是不是從頭到尾也沒有朋友?好吧,除了約瑟外。

  約瑟滿臉通紅,他的額頭滲透著薄薄的汗水,反射著天花板的燈光。神智不清的他,從嘴巴裡似乎咕噥著什麼,但我完全聽不懂。

  「你在說什麼?」

  「你……你是誰?」他瞇著眼打量著我,醉意在他的臉上染上一層殷紅。

  「喂!是我啦,麥克!連你自己的好兄弟兼好室友也認不出來了嗎?」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扶起他準備滑落沙發的身軀。

  「你自己可以出一點力氣嗎?欸,安努塔你在哪兒幹嘛?」我無奈地望向包廂門的方向,外面夾雜著歌曲和人們吶喊歡呼的噪音源源不絕地闖進來。然後我看到他像個呆子一樣愣愣地瞪著約瑟,像個傻瓜。

  「哦哦!」那傻子附和了我幾聲,馬上跑過來跟我一樣扶直了約瑟的身體。

  「你怎麼老是這樣盯著他?你愛上了約瑟嗎?」

  「不……我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安努塔歪了歪腦袋,視線還是緊盯著面對這個醉漢不放。如果約瑟是清醒的話,早已用不友善的目光反瞪過來,甚至給他一拳。「到底在哪兒呢?我又不太記得了,我只知道是最近一陣子……我在蛋糕店遇到他?我跟伊萊爾和伊萊姆玩笨豬跳的時候?還是我在酒吧裡重遇彼得哀求他教我調酒秘技,好讓我能在克勞德面前大展身手……」

  「你不要再這樣囉囉嗦嗦好不好!我沒興趣知道你的人生經歷!」我再次反了反白眼,滿臉陰沉地盯著他。他對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所以,你現在要怎樣處置他?」

  「先帶他回家吧,我想我們只能──」一個突然的大喊打斷了我的話,讓我倆大吃一驚。只見約瑟倏地從沙發裡彈起身子,手上還拿著一個我平常最愛的啤酒瓶,在他的手上搖搖欲墜,我真怕它恰好掉下來打中我的頭。所以我趕快退後,但同時又害怕他會一時看不開用酒樽敲打自己,所以又挪近了一點,抓住他握著酒瓶的手。

  「哎呀,拜託你坐下來好嗎?約瑟,你怎麼好端端去喝酒呢?你不是最討厭別人喝酒的嗎?我平時就經常給你教訓……」

  「珍妮,我要見珍妮,她人呢?」他醉醺醺地朝我們大喊,身體不穩定地搖來搖去,我抓著了他的手肘,試圖是奪走他手上的空酒瓶,不過在我有所動作時,他已經本能掙扎著推開了我。

  「珍妮,你是珍妮嗎?」約瑟強行睜大雙眼,要看清我的樣貌。這時安努塔走到我的身邊,帶著嘲弄又好奇的眼睛打量著他,「哈哈,我看他是為情所困了,老兄,真可憐,我是說你,麥克。」他發出笑聲,我瞪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還說風涼話?對了,你有辦法接近他搶走他手上的酒瓶嗎?我怕他做傻事。」

  「不會,大概不會,至少現在不會。」安努塔咧嘴大笑,「他真是個可憐的傻瓜,你要帶他回去嗎?」

  「這,當然──」我皺著眉,幾經辛苦終於從他向外展開的手中搶過酒瓶。但約瑟就像突然失去所有力氣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途中他的膝蓋還撞到茶几,痛得他哇哇大叫。

  他就像個突然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般,坐在地上丟人地嚎啕大哭,一邊大吼著珍妮的名字──中間還夾雜著一些我不認識的人名字和詛咒,一邊狼狽地拍打著地板。他的臉上涕泗縱橫,忽然令我想起中學時期的小伙子約瑟,那時候的他情緒起伏滿大的,又笑又哭的情況我不是沒有見過,不過現在的他,給我的感覺是比失戀更要傷痛的感覺,超越一切的瘋狂和絕望。

  霎那間,我重恰起那股熟悉的感覺。

  他的敵人不只是珍妮,是整個社會。

  縱使他怎樣反抗和試圖敲打我的背要求我把他放下來,但我還是已經下定決心,像抬沙包一樣抬起他。在安努塔的幫助下,我勉強能接受他的體重在搖搖晃晃中。當我站穩後,我們合力把他抬出包間。

  在周圍的怪異和新奇目光下,我終於把他抬回家,然後我馬上疾速到睡房,把我頭上像豬一樣沉的醉漢狠狠地扔到床上去,而我則喘著氣地坐在床邊,想著布蘭妮不在這裡,真的太方便了。安努塔深感同情地向我投來目光。

  在回來的途中,我們不但要接受其他人的目光,更要承受他三不五時的發瘋:『他媽的!他媽的社會!整個世界的人都有病!精神病身體病性病什麼都有!到底是誰創造了這個社會出來?是神嗎?不是,完全不是!神只創造了這個美好的伊甸園,衪只負責創造這個世界而已,這個地球!我們明明只不過是衪手下的一個小人類,憑什麼創造社會?憑什麼?你以為人類無所不能,當然,那是神給予我們,為什麼我們不向他道謝?我們憑什麼無視衪的存在?我們是真的他媽的有病,創造了他媽的有病社會,這個地獄!然後弄得我們全部人那麼疲倦、痛苦、噁心、悲傷、絕望!我們到底是哪根神經瘋了才會創造一個折磨自己和所有人的世界?我們是自虐狂嗎?他媽真的有病……所以我說現時能安然存在在世界上的人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世界,我們怎麼能出活在一個名符其實的地獄中飽受煎熬的同時還會感到快樂?所有人都患上神經病!潮流物質風在社會中吹起,為什麼我們要被逼要接受這些虛無膚淺的東西?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追求自己所愛的東西,而只能眼睜睜盯著現實的桎梏感到無力?還要飽受生存帶來的危機。我們不是所有人也能活下來的,我們之所以還能勉強生存,是因為有一群我們看不見的犧牲者墊在我們下面,像世紀悲劇一樣懾人心魂的屍體,痛苦在他們的臉上劃下一道道駭人的淚痕和血跡,誰也看不到,誰也裝看不到!我們只能畏懼地繼續往前走,因為我們不想成為下一個倒楣、注定付出一切為大眾犧牲的傢伙。我們到底在幹什麼?每天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只為得到一個能勉強讓自己生存的數額?那還不如一刀了斷自己比較快活呢,比起卑踐地為人們的無知而活。你也覺得對不對?欸,我說你!』

  「你還是快點睡吧!」我無奈地幫他掖了掖被子,把他的鞋子脫掉,免得弄髒了床單。

  「你怎麼不回答我?哈哈,你無話可說吧?」他得意地大笑,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放大聲量哭號起來,嚇了我們一跳,「珍妮!還有旁邊那個混小子!你們是什麼關係!嗚嗚嗚……我錯了,我錯了珍妮,我不應該因為工作忽視你!對不起!對不起……珍妮……」大約哭喊了幾分鐘後,約瑟總算安靜下來,乖乖閉上眼簾,進入夢鄉。只剩下我和安努塔面面相覷,一臉無奈。

  「麥克,真辛苦你了。」他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

  「不會,平時我從酒吧裹喝得酩酊大醉的回來,約瑟還不是很好脾氣地把我抬進房間?」我聳聳肩。

  「哇,你們真的很相似。」安努塔吐了吐舌頭。

  「因為我們是好哥兒嘛。」我笑著,朝熟睡地躺下去的約瑟看去。我想,約瑟平時應該積累了不少怨氣;在公司日以繼夜地超時工作,被老闊責罵,被同事排擠,辦公室內爾虞我詐的政治遊戲使開朗沒機心的約瑟感到格格不入的無力。另外他還要在疲憊中承受女朋友的轟炸──滿足她與一般女性一樣的虛榮心,做得不好還要忍受她的脾氣(她還要辯稱這是撒嬌)。作為稱職的男友,他的錢包快要空空如也。在飽受物價上升和承諾女友要買樓的壓力下,還要照顧我這個垃圾蟲室友。他被現實搞得焦頭爛額,他不停在滿足這個社會、所有人對他的要求,但他們從來沒有給他好過。難怪他現在只要一喝醉就向我們大吐苦水,向我們咆哮哭嚎吶喊:『這個世界從沒有對他公平過!』。其實有,一直也有,只是他感受不到。

  那些被約瑟救過的人──例如我,我對他深存感激。如果約瑟不在,我包管說我根本沒可能再活下去,或者現在應該在某條天橋底下過著非人類的露宿者生活,沒有娛樂沒有快樂,生存的資格隨時被奪走。或許在一場寒冷中,我飢寒交迫,又飢腸轆轆,如果沒有約瑟這個「好心的過路人」恰好存在,我想我的人生應該早已劃上句號了。如此失敗的人生。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他向我發脾氣?對於一直付出而得不到回報的人,他對被施予者的一切索償也是合理的。

  「對了,這次也要謝謝你,安努塔,你幫我送約瑟來到這裡,我會送你回去的。」我感激地盯著一臉燦笑的男孩。哈哈,雖然年紀跟我差不多,身高卻低我一截的小男孩。

  「送我就免了,不過這裡有晚餐嗎?」安努塔左顧右盼,略帶緊張地問,然後他調皮地說,「被潔西大嬸知道我出去送蛋糕那麼久也沒有回來的話,我怕我現在回去會被我當西瓜一樣──」他做了個可怕的手勢,用手當是刀一下子劈在自己的頭上。

  「哈,那你大可以裝病啊!就說你出去時被冷風吹病了暈倒,現在在醫院休息呢,清醒後便馬上回她電話……」

  「哦,好點子!」安努塔向我比了個讚賞的大拇指,然後打開手機看著裡面幾十通未接電話的訊息,一時感到非常恐懼,不過他還是撥打過去:「喂?老闆娘不在吧?哦,是你啊,凱安迪,是這樣的……噢,不用擔心,我不是發生了意外,呃……其實是發生了些意外……」

  我望出窗外,凌晨時分的晚上是最迷人,也是最容易勾起別人心裡洶湧澎湃的情緒,那些我們不敢告訴別人,只敢在心裡深深隱藏著的悲哀事實。可能是因為我們覺得沒必要說,或者恥於去訴說自己的種種罪行,當面具脫落後,我們便要承受真相被褐露的風險,既真實又血淋淋,同時勾起所有人的厭惡,即使他們的心裡也藏著比這更可怕的事實。

  一個不慎,就會變成眾矢之的。

  我深深明白這個教訓。

  我們所有人也站在一條鋼絲,步步為營在期間還要小心從四方八面投來的炸彈,只要一個不慎掉下來,便會粉身碎骨。失去一條渺小的生命沒什麼大不了,而且飽受死亡的恐懼從高處墮下的人又不是他們,真正在乎你自己生命的就只有你自己。

  這不是自私,這是自保,作為原始人類的求生本能。

  這個強大的「我」。

  安努塔說完電話,神采奕奕地拉我到廚房說想吃晚餐。我只好盡量放低聲量,免得吵得在房間內的約瑟,小聲地嘀咕:「我不會做。」

  安努塔瞪大了眼睛,唯恐有人不知道般放大聲量:「什麼?!麥克,你從沒有做過晚餐嗎?我不相信!」

  我的臉頰滾燙,「不會做很平常嘛,很多青年人也是不會做飯的,要不我們一起出外吃?」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有些事情你總要面對的。既然不會做飯就要去學習,你總不能每次也逃避責任吧?你這樣怎樣面對你將來的老婆?」

  「將來我想娶一個會做飯的老婆。」

  「那你去死吧,拜託。」安努塔沉著臉,仰天長嘆,「現在的女生也很少是會做菜的,唉,文明社會帶來的禍害。」

  最終我們還是一起出去吃了,安努塔嚷著要做一次給我看,但當我得意洋洋地打開了冰箱,裡面一片白皚皚的畫面成功讓他的嘴巴吃了一次閉門羹。在他大聲嚷嚷著『你家的冰箱怎麼可以一件東西都沒有』的時候,我已經打開了門,外面的冷風呼呼向我吹來,我得意地回頭回答『因為我們家沒有女人』。


  之後的日子過得非常平淡。

  可能是因為有了安努塔這個新知己的關係吧,他說了很多有關於他在精神病院跟院友相處的故事。我突然對自己的存在不再糾結,或者說,我對自己是否存在,這個世界又是否因我而存在已經不再在意。有又怎樣?沒有也罷,有不會突然變成沒有,沒有之下又不會突然出現。在這個虛幻、不真實的世界我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喘息帶,但我能找到一個可以免於自己流於俗世的方法。

  我沒有再痛苦,因為人生本來就是個充滿了苦樂甜苦的過程。當我們品嚐「甜」的時候,往往是得意忘形,忘記了之後自己將會經歷最不願面對的「苦」。我們痛苦,是因為我們找不到避免「苦」的方法。我們一開始就一廂情願地認為「苦」是不應該發生的,我們否定它的存在,卻發現自己的無力。但我會學會去承受,接受這個令我痛苦的事實,當我真的去相信,真的認為「苦」是人生必需的,我們無法逃避時,我感到難以言喻的平靜。真的,無需要為這些簡單的事而懊惱?即使過去、現在、將來也有可能充斥著這些我們不願意面對、感到真實帶來血淋淋的殘酷事實。那又如何?為了他們而煩惱自己是不值得,為它們而犧牲性命更是最愚蠢。我們的人生不是為它們而存在,我們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它們只是我們的一部分,我們不需要為它們的存在而賠送自己快樂的時間?不是嗎?有一天,當你走到一個死胡同,絕望令你無法前進,請記住,凡事也有它的存在價值,痛苦的歷練為人類增加寶貴經驗,好讓自己不要犯同樣的錯。當你認為自己山窮水盡是,你會發現柳暗花明正潛藏在你的生活裡。發掘它、利用它、享受它,不要連供自己開心的事也同樣葬送在過去的絕望中。請抬起你的頭,底下既然是深淵,我們應該試試向上仰望,你看到了什麼?希望從來沒有放棄過你,你曾經以為自己做不到的原來根本微不足道,原來你無所不能。

  自從布蘭妮告訴我一番絕望的真相後,連帶她的說話,在我的腦海裡緩慢平淡下去。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絕望,我已經看淡了自己的存在,無須要為它糾叫、受他拘泥,真的沒必要。我只是一時接受不到自己觀念的改變,由以往蔑視的造物主變成了布蘭妮。布蘭妮不能控制我的思想,即使以前的她可以。正正是因為她對我塑造的人設已經隨著她的個人主觀感受所影響,我脫離了她的控制,我獲得真正屬於麥克的意識。我本來就是麥克,並不是布蘭妮腦海裡分裂出的自己。我懷著這個思緒,終於將自己從她的惡夢中得到拯救,獲得真正的自由。

  加上自從那次之後也沒有再見過她,我沒興趣打探她的去處,或者現在的她正在哪個角落仔細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繼續幻想著「麥克與布蘭妮的愛情故事」。但我已經無法再去管她了,至少現在的我仍然是我。我沒有受到束縛,我能選擇愛不愛布蘭妮。那就由她對我的憧憬繼續萌生,在她的虛幻世界裡繼續蔓延下去吧。但那個「麥克」已經不再是現在的「麥克」了。真正的麥克不是個活在書中世界裡的平面人物,他是立體的,真實存在於現實世界,那個誰也無法擺脫、屬於我們每個人的「真實故事」。我們的道路、人生傳記仍然繼續著,沒有人能為我們的生活編寫情節,即使有,那不是個只有個人主觀感受的人,最有資格、大公無私的人生編劇家,只有衪,那是神。

  我跟醒來的約瑟道了歉,他也勾了勾嘴角,對我拍了拍肩,表情充滿「兄弟,我明白你的感受」的體諒表情。我沒有過問他跟珍妮的事,我想,那不應該是我過問的事,況且從約瑟的醉言醉語中我已經略知一二。那就足夠了,每個人也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那裡埋藏著所有我們不願被別人知道的事,有好的也有壞的,它們也是主人公不願意公開的事實,但總比硬是要編個謊言好吧。

  我找到一份跑腿的工作,還有一份類似是郵差的送文件工作。我覺得每個人也應該先從低處做起,雖然高薪高職位高人脈高福利是每個人的事業夢想。但每位成功人士不是也從最低處開始做起的嗎?我不介意辛苦和低薪的工作,因為我知道它們是必要的,它們是生活中的「苦」,但工作之中也不泛嚐到微微的「甘甜」。當我把厚厚的信物遞到物主的手裡,他們感激的笑容和真誠的話語,往往是我工作中的動力和喜悅的來源。既然快樂要送上門我們又有什麼理由把它拒諸門外呢?我知道沒有人會抗拒到它的。每個人類的幸福來源,我們生活下來的動力。

  我突然覺得自己背上的重擔開始卸下來,我感覺到一股從來未有過的舒暢和輕鬆。

  「麥克,你是不是覺得這陣子沒那麼辛苦了?」在一天慵懶的下午,我們倆剛好不用上班,約瑟這樣問道。

  「呃?」

  「我是說,你總算真正學懂接受了。」

  「我不明白。」

  約瑟坐在沙發上突然轉過身對著我,一臉認真地說:「沒有人能真正逃過現實,每個人都得學會接受一切。雖然這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要強逼你在一霎那間接受起來可能是天方夜譚,但相信我,你能做到的。因為這是人類的本能,當我們第一眼看到聳立在我們面前的珠峰,它高聳入雲,山路崎嶇,冰冷刺骨,是不少登山者的狂熱點,也是不少愛好者的墳墓。差不多在一秒間我們已經得出『不能攀過它』的結論。但我們不又是成功了嗎?征服大自然並不是做不到,即使它的力量真的很強,但我們有前車可鑑。很多曾經喪生在珠峰上的勇士給了我們不少經驗和知識,他們雖然已經死去,但留給後代不少無法憑背誦而得出的知識。這樣可以讓我們適當地改良一些攀山設備,一些隨時會使你致命的條件。所以,我們成功了,我們代替他們成功了,這絕不是只有成功征服山峰的人的功勞,大半是多虧那些默默無名的英雄,他們用他們的經驗帶給我們教訓,讓我們知道有什麼是可以做的,有什麼又不可以做。他們用生命帶給我們不少比金錢更寶貴的東西……

  麥克,我並不是想說什麼大道理。我只是想說,我們可以做到,一些你在一時間認為它們是非常困難的事,事實上我們什麼都可以做,可以去試做,即使是失去生命。我們的生存價值不是就是體驗這點嗎?如果你只是留在家中,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繼續的看電視、看啤酒,醉倒後又一天,每日如是,你就永遠不能體驗更多新奇有趣的玩意,這世上有只要有新奇的東西就存在著一點危險。你又想過有一天會失去生命嗎?其實我們每一天也該恐懼著這點,我們害怕天災人禍,害怕出門被車撞、喝水噎死,害怕天塌下來地震……拜託,真的太多了,但事實上呢?我們無視了這些,無視這些發生機率根本不足一個巴仙的玩意。麥克,站起來吧,面對這一切吧,不需要擔心那麼多,儘管去吧。你知道沒有比生存更可怕的事,那你就不會恐懼生活。」

  約瑟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大堆,我似乎聽懂又像不太懂。或許這點就是人際關係的微妙,我們永遠不能切身地感受對方在說這些話後的意涵,例如是體驗他把腦袋裡的想法一一透過文字和言語飆出來的感覺。因為我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擁有同一個腦袋,所以你只能憑他的言語──這個第三者媒介,來真正地嘗試理解對方的心情。每個人也有獨一無二的腦袋,所以每個人也是獨特的,上帝的構造真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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