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生命是不可原諒的。」

  「這就是你應該要得到的懲罰。」

  「八重,四道,門重;魂生,命滅,死生。八重門之重,誰何知重?自願滅己之魂必跨,無人能避!無法跨越必遭地獄煎熬,擅自跨越必受永生折磨。」

  夢裡,有人斷斷續續地跟我說這些話,有些零碎的話像念咒語般快得驚人,他們的聲音空靈卻透徹,像是在遠方幾百里飄過來又像在我耳邊說著悄悄話。

  聽到後來,這一股聲音竟然越來越大聲,甚至超過了我可以承受的極限。我捂著耳朵大叫,讓他們給老子通通閉嘴,但聲音卻沒有減弱,像個大喇叭般直逼我的耳膜,我感到自己的耳朵快要聾掉了。

  聲音之大已讓我聽不清對方在聽什麼,當吵耳聲越來越大時,你就會發現自己好像什麼也聽不到般寧靜。

  我搞不清楚狀況,只見在我對面已出現了一道門。

  門背後的光線很猛然,照耀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快要崩潰了,繼續掩著耳朵閉上眼睛,但光線似是穿透我的眼皮般,張不張開眼根本沒有分別。

  「你終於到了。」

  「把握機會吧,你的救贖正式開始。」

  「你可以選擇投降,那意味著你將永遠──」

  後面的字我聽不到了,只見這道氣勢宏偉的門發著金色的光引誘著我前進。我踏著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近它,像是著了魔似的不受控制,直至它在我面前打開,把我吸進去……

  我再度睜開眼,這……是什麼狀況?

  我來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像是一個還沒發達的鄉村市鎮,看起來就是二十年前的建築物,那時候高樓大廈還不算多,但這裡的景色有點熟稔,只是它們看上來有些舊。

  我還在驚訝地回想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時,被身後一個迎我背影衝過來的人撞到了肩膀,害我一時吃痛地彎下腰,撫著自己可憐又無辜的左肩,心裡暗罵那個匆忙又不長眼的傢伙。

  撞到人不道歉還跑掉了,是有這麼趕麼?

  當我轉過身來下意識看看後面,不看還好,這才發現我身後大約十米的地方出現了四個端著砍刀和木棍的混混正朝我追斬過來!

  我操?!我嚇得連忙再轉身跑,朝剛剛那個撞到我的人跑掉的方向跟著跑,但那個人早已經不見身影了。

  跑那麼快是會飛毛腿啊?這些人應該不會是在追他嗎?我應該上前解釋嗎?

  看到我身後跟著一群有武器、身材像粗野山民般,我就不禁打了個寒顫,猶豫了半秒還是跑了。

  在我向前跑的時候,他們還真跟著我的背影也追債般跑過來,還不停叫喊著讓我停下來呢。

  我邊跑邊咒罵剛才撞到我的人,最差勁是我看不到剛才那人的樣子,不然還可以之後抓他過來交給後面那一堆猛獸。

  我的速度因為有著一絲遲疑而被他們加快地追上,而我趁著離他們還有四米的距離,馬上轉到了一個右邊的拐角,抱著一絲倖存的心理他們不是在追我。但很不幸的,他們也轉過來這條巷道了。

  我一貓身就躲在幾個垃圾簍子後,但可悲地發現他們還是走了這條拐角,這樣我更肯定他們是追上我而來的。

  然而,這關我什麼事呢?完全是無妄之災。

  「屌!那小子滾去哪了?」

  「最好以後也不讓我看見他!」

  「八王爺那邊怎麼辦?」

  「就說他跑得沒影了!」

  「他媽的!我們一定會被殺!」

  正當他們熱烈討論著,我正抱怨著這個垃圾簍子太臭了,所以沒留意有位小姑娘已經發現了我,在她眼中有個可疑的人物閃身躲避著幾個小混混,有些驚訝地盯著我,發出了尖叫。

  當然也被那幾個混混敏銳地捕捉了:「你在叫什麼呢?」

  「沒、沒有呀。」她明顯在說謊,眼睛盡量地直視著他們,不透露一絲心虛,「就是被你們的派場嚇倒了。」她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天真又可愛。

  當她用三言兩語打發掉那些混混們,讓他們跑到另一個地方去追『我』時,她過來伸手打開了蓋住我頭頂的垃圾簍子,指著灰頭土臉的我大笑:

  「你是誰呀?竟然被八王爺的手下追得那麼狼狽?」

  我站直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無奈地道:「我跟他們真沒關係,我根本不知道誰是八王爺。」

  她盯著我好一陣子,又笑了,「你這樣真的好落魄啊,像極了乞丐,該不會是沒錢吃飯了就打起了八王爺的主意吧?」

  我真的不知道怎樣跟她解釋,說了也可能被眼前的人當成掩飾,乾脆聳聳肩。

  「你剛才說不知道八王爺,我就更肯定你不會這裡的人。」她信心滿滿的。

  「我沒興趣知道八王爺,」我煩躁地說,「這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嗎?」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我心裡暗想她是不是會錯意了,我真的沒有特意要到你家洗澡的意思啊!我只是想洗一下身上的垃圾臭味而已,我只是想問你這裡有澡堂嗎?

  我正想解釋以上的話時,她又開朗地笑著,「你可以到我家,反正這個時間不會有人。」

  我們一路朝著她的家走去一邊閒談。這個女生說自己叫唐高娜,是住在西區一條叫萬里的村子。我打量了一下這裡,像是個還未開發的市鎮,雖然地方有些破舊,但確實跟羊城二十年前的環境差不多,有些似曾相識的建築物在現實羊城已經發展得非常蓬勃了,看來我穿越到的這個地方還是羊城沒錯,只是,是二十年前的羊城。

  我望著唐高娜,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很痛。

  「你在做什麼?」她看著我捏自己的臉。

  「我覺得我做夢了,」我誠實地說,「我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我根本不屬於這裡。」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口吻像外地人,難道你不是羊城人嗎?你從哪裡來的?」

  「我確實是羊城人,只是……好久沒來過了。」我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說著謊言。

  「哦。」她絲毫沒有懷疑。

  我跟著她來到了一個其中一幢房子,這條村似乎住了不少人,而且多半是長者和小孩,像唐高娜這個年齡的人不多。她一打開門,就有兩個約七八歲的小孩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問候唐高娜什麼時候吃飯,她似是習慣性地笑著,舉高了手上買的菜和肉,回答道很快啊,你們先四處玩玩吧。

  我打量著這個房子,面積倒是滿大的,上面還有一層,不過以前的樓價還不算太高,即使普通的小販也能很快儲到錢買到大房子,那是個肯努力就能成功的輝煌經濟時期。

  她招呼我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雖然質地有些硬坐得不太舒服,不過以前的日子大概就只有安置這種椅子在家裡,沙發也沒有,再不然就是小孩子坐的矮膠凳。

  「這些孩子也是你的弟妹嗎?」我問她。

  「不,他們是鄰居來的孩子,來贈飯的。」唐高娜友善地笑。

  我不是太明白為什麼要邀請別人家的孩子吃飯,不過既然她也請我來她的家了,說明這條村子大概比較重人情味,不認識的人也很是照顧,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小岡和小花是劉大嬸的養子女啊,當年這兩個孩子差點被拐走,幸好被劉大嬸救了,她就當自己的親生子女般養著,反正她沒有子嗣,一個人住很寂寞呢。」她一邊切菜一邊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李純。」

  「哦,李純,等等──」她突然停止了動作,轉過頭來看我,有些不確定的意味,「當年劉大嬸有生過一個男孩子,就叫李純,可惜才五歲多就被人口販子抓走了,到現在也音訊全無,她痛心得自殺,還是村長發現了馬上送她去醫院,自此之後她就非常痛恨拐子佬,所以救了小岡和小花。你該不會就是那個李純吧?」

  當時我正端著一杯茶,聽到她這話嚇得我差點倒翻了。

  我面容抽搐,放下杯子,「不會吧,我媽不是姓劉啊。」不過她有自殺,而且還成功了。這句話我當然沒說出口。

  「是嗎?」她又轉回去,繼續深思著我的來歷,對她來說我的身份實在太可疑,「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街中心呢?而且我從沒有見過你啊,這條村子又不是大,我每天出外還真沒試過碰到你。你不是從外地來的嗎?你為什麼到這哪裡來?」

  「我哪知道,我一醒來就在這裡了,像穿越時空似的。」我心煩地撓著頭。

  「穿越?什麼意思?」

  「不,沒有。」我要怎樣解釋我的情況是有多糟糕?

  這個到底是不是夢?我記得在來之前我看到一道泛著光的門,不知道我當時聽到了什麼話,我感到非常痛苦的,然後嗖一下就飛來這裡。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要知道一切的真相,我必須來到這裡,才能揭開這個終極的謎底。

  我、小岡和小花,和剛才睡在樓上唐高娜的奶奶一起吃飯,他們顯得非常熱情。老奶奶讓我多吃一點,因為我太瘦了,而兩個小孩就則纏著我跟他們一起玩跳繩。說實在,這感覺我好久也沒試過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的感覺。以前就只有我媽跟我面對面的,卻彼此沉默著吃飯,我試過多聊一些在學校的趣事給她聽,但她根本沒有反應,只會敷衍地嗯嗯兩聲,等我吃完她就自個兒去洗碗了,所以後來我什麼也不說了,反正不會得到任何正面的回應。而我的父親呢?從我出生後她就隻字不提。

  我已經忘了從什麼時候我們的關係疏離至此,至少我還記得在我四歲時,她還會在床邊對我說童話故事哄我睡覺啊,我肯定那不只我的夢,她確實曾經有這樣做過。但從什麼時候起,她就沒有再這樣做呢?

  所以到現在,蘇倩仍然是藏在我心中最大的謎團。

  我仍然私心地希望她跟張大虎沒有任何關係,更別談什麼見鬼的父子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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